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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你讓我知道什麼叫做活著吧。」

語畢朴正洙笑了,宛如一朵鮮艷燦爛卻毫無生命的乾燥花。

而金希澈將視線停留在他揚高的嘴角,好一段時間迷失了方向。

—分隔線—

 

不過只是眨眼的片刻。

等金希澈回過神,原本還蜷曲在沙發用手機上網的男人便消失蹤影。一陣寒意從腳底迅速往上竄,四周悄聲無息,於是金希澈的驚慌徹底變成了恐懼。

「狗特?朴正洙?」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乾扁,邊在心裡咒罵又環顧整個空間。慘白的乾淨透頂,無怪乎那傢伙會生病。

浴室,沒人。廚房,沒人。臥房,沒人。

金希澈把門一扇一扇推開發出響亮的碰撞聲。他的心臟激烈跳著,在深秋充滿涼意的夜晚竟然焦躁得汗水淋漓。

然後他想到了,還有個地方沒找。這個處所一浮現在腦海裡就讓金希澈用力抿起嘴。三步併兩步走回客廳、拉開緊緊遮蔽的落地窗簾,城市的燈火映入眼簾,那是日常生活的平凡景色。

 

還有朴正洙。

他的雙手倚在與胸膛等高的欄杆上,戴著全罩式耳機背對自己。

金希澈則像洩了氣的皮球般雙腿發痠,差點要癱軟在地。

 

「喂!你這混帳東西!」

一把扯下朴正洙的耳機,歡快的音樂聲流洩。相較於金希澈扭緊的眉頭,朴正洙的面容安穩平靜。若是不清楚狀況的外人,或許會認為他們之間的角色應為互換。

照顧與被照顧者,看守與被看守者。

「怎麼急慌慌的?」

「不是說不要離開我的視線嗎朴正洙?」看著對方帶笑的臉,金希澈滿腹無法發洩的怒氣讓喉嚨燒灼:「你幹嘛跑來陽台?」

「想要吹風、看看風景嘛。不是說多接觸戶外有益健康?」

「這裡不是戶外,而且這裡是17樓。」

「喔。」

朴正洙眨眨眼睛、漂亮的酒窩凝滯。他往前靠近自己身邊,因此金希澈也就聞到了淺淺的菸草味、以及刻意壓低的語調裡無法排解的冰冷。

「希澈,你是怕我會跳下去嗎?」

 

—分隔線—

 

不要飲酒,不能攝取太多咖啡因。

飲食均衡,適度運動,充足的睡眠。

早晚服一次藥,一週回診一趟。

最重要的,病患不能獨處、不要讓他受到太大的刺激。

 

這些金希澈都懂。

在電視劇和小說裡,這樣的情節根本陳腔濫調。

但當自己坐在診室彷彿面臨大考的學生仔細將醫生的囑咐記在手機內,所有的跡象都在提醒著他,這不是什麼創作或劇情、而是真真切切的事實。

「謝謝您的費心,這是小小心意。」事務所高層抽提包裡取出厚厚的信封袋塞進醫生手裡:「也請務必拜託,勿將此事傳出去給任何人。」

 

自殺。

憂鬱症。

醜聞。

 

金希澈悶得透不過氣,當終於能離開那小小的水泥房間時幾乎是逃難般飛奔出去。站在病房緊閉的房門前好一度想就直接轉身走遠算了,逃避那傢伙難看的醫院睡衣、亂翹的頭髮跟骨碌的五官。

不過自己仍是拉開了門、臉上堆出自己所能想像最自然的表情。金鐘雲杵在床邊,而一塊待在病房的經紀人馬上就被公司的管理人員帶到外頭說話。

「明天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他也不明白是在對躺在床上的男人、金鐘雲還是自言自語。室內沉悶的空氣被硬生生劃破,金鐘雲僵硬卻又佯裝輕鬆的臉色難看至極,然而金希澈知道自己絕對好不到哪去。

金希澈走近。

這段日子每當他踏入此處,就像從熱帶地區一下轉變到寒帶似的、身體與情緒無法適當調節。跟金鐘雲交換了幾個眼神後,他伸出食指為那人撥順散落的瀏海。

「傷口還痛嗎?」空調太冷,金希澈的手臂起滿了疙瘩:「胃,舒服了點吧?」

你知道嗎?」

 

假如閉上眼睛,也許沒有人可以想像此時此刻的情景。

他們會以為,自己只是在會議室的一角、聽著男人千篇一律的無聊笑話。

金希澈真想別過頭去。

 

「你知道嗎,希澈。」

朴正洙脂粉未施讓他更靠近實際年齡一些,他用蒼白的嘴唇擠出似笑非笑的模樣、鬆垮的上衣露出線條凌厲的鎖骨。

「從住進來那天到現在,你每天都至少問我一遍喔。傷口會不會痛、胃有沒有不舒服。」

 

吞安眠藥,然後,割腕。

 

金希澈在看見朴正洙包紮紗布的手腕前還是撇開了臉。

 

—分隔線—

 

「放心,我不會在你面前死的。」

這句話一下子,就被秋天的風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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