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litude

「那，我們來玩說謊遊戲吧。」
金希澈把一直揣著的手機收進口袋，用腳尖踢踢地板後索性坐下。他抬頭望向朴正洙、扯出一個夾雜笑意的古怪表情：「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能做嘛。」
朴正洙還在做最後掙扎。他用力按了緊急求救鈴好幾下、又在小小的空間裡不斷踱來踱去。然而情況沒有改變，手機收不到訊號、電梯仍舊分毫不動。
他們被困在這裡已將近二十分鐘。
為著拍畫報難得聚集，原想結束還可以抓緊時間和團員一起吃飯聊聊什麼的。但如今他與金希澈被卡在14和15樓的中間，電梯就像罷工般停下、一點動靜也沒有了。
而朴正洙從額頭滾落的斗大汗珠，此刻還留在髮尾凝結成水滴。在確認不會出現宛如電影情節般往下墜落的惡夢後，他的恐慌就完完全全轉變成煩躁。
「那是什麼？聽都沒聽過。」有點惱怒的瞪著席地而坐的男人，朴正洙又一次試了手機：「啊到底要被關到什麼時候！」
「哥沒玩過？想來應該是世代差距吧？」金希澈閃掉朴正洙揮過來的拳頭，笑嘻嘻地說：「就是撒謊，輪流撒謊。你說一個我說一個。所以高明的就是那種，分不出來是真話還是謊話的事情。」
「然後呢，說完以後告訴對方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嗎？」
「不。」金希澈把落下的瀏海往後撥：「我想這遊戲最好的地方在於，不用去揣測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只是說出來，然後忘記。等我們出去後，一切都只是玩笑。」
「Just Kidding？」
「Just Kidding.」

09/
於是說來也算是殘忍的，朴正洙想到了金永云。
金永云是一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只要情緒有所波瀾就滿面愁苦。以前朴正洙老是笑他永遠長不大，這種時候那高頭馬大的男人便會信誓旦旦的保證會堅強成熟、直到下次又囁嚅地喊著自己的名字。
「特哥………」
他總欲言又止，像是即將說出極大的秘密。而幾次下來朴正洙最終也將知道，這個祕密金永云會永遠三緘其口。

但要說這個沉默的價值，到頭來也如此不屑一提。

08/
嘴裡啣著的菸快要掉落。
金希澈回過神來將它捻熄、空氣重重的似乎要下雨了。他嗅聞指尖上菸草的味道，剛剛還觸摸著朴正洙的手，如今再不像是自己的了。
時間走到八點半，離晚餐時間遠了些。金希澈決定聯絡建熙過來打電玩順便作飯，室內太安靜而此刻自己無法閒適下來。

洗澡的時候他發現背上有兩條泛著血漬的抓痕，細細地不易察覺。
若是朴正洙知道，一定會露出愧疚的表情道歉吧。
就像剛才他那副帶著笑卻又漠然的神情，輕輕巧巧的離開彷彿只是上樓喝一杯茶。
希澈，我先走了。再見。
「喏，朴正洙，你懂再見的涵義嗎？」

可單獨成立。
也可算是We're still together的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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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朴正洙遇見金希澈。
他與往常一般，結束了KTR與外頭群聚的歌迷打過招呼後、和經紀人一起搭電梯到地下室的停車場。朴正洙拿出耳機挑好音樂準備一路睡回家，還來不及上車金希澈就從後面冒出來、滿臉堆笑謙恭有禮的模樣。
「欸，好久不見了。沒有團體的活動，好像就見不著你似的。」
男人參雜在話語中過於刻意的委屈讓朴正洙下意識繃緊了身體。金希澈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涼颼颼地，他還在努力揣測此刻的處境，對方就先發制人的開口、說得朴正洙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
「讓我送哥回去吧，有些煩惱想順便在路上跟他聊聊。」
因此朴正洙便上了金希澈的車。
然後也不算太訝異的，才不過兩個轉彎他就知道自己是離家越來越遠了。

於是日子就這樣悄聲無息的溜走，待朴正洙從繁忙日程裡回過神來、他已經站在年歲與年歲的邊界只要踏出步伐就能輕易地跨越過去。
比誰都還要早的迎接未知風景，朴正洙將關於時間跟年紀那些大同小異的字眼反覆默唸一遍又一遍、彷彿這樣做便能讓往後過得更順遂穩妥。
朴正洙向前邁進。
等他再意會到時，金希澈挨近身子也步上了旅途。而自己完全可以想像、那傢伙會是如何趾高氣昂光芒萬丈的笑著。
「欸，我也34歲囉。」
明明昨天還皺著鼻頭裝腔作勢的特哥這特哥那叫得沒完，才過午夜十二點就打了電話用分不清哀怨或感慨的口吻嘟噥。朴正洙回了句生日快樂啊狗澈後兩人便陷入大範圍的無語，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輕淺地互相呼應。過了許久金希澈乾乾笑了兩下打破凝結的沉默、朴正洙也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在這段期間聳緊肩膀到暗暗發痠的程度。
「生日快樂。」
他又說了一次、接著兩人針對十二號的KTR交換建議。一切輕描淡寫到顯得刻意，朴正洙邊應和著打開冰箱取出啤酒，在夏季炎熱的夜晚依舊被凍痛了指頭。
「我很期待喔。」
金希澈的聲音有些遠，就像從孟加拉或布宜諾斯艾利斯之類無法一蹴可幾的地方傳回來一樣。不過事實上金希澈當然是在首爾，甚至只要他提起、金希澈大概也會直接跳上出租車直奔過來吧。
他和對方漫無邊際閒聊著其實不用刻意提起的話、牆上的時鐘也在同時孜孜不倦一秒一秒往前移動。消失這件事情是如此具象化的在面前不斷上演，朴正洙想到自己生日那天、當電台放送結束他與母親姊姊一塊慶祝時收到金希澈的信息。

再等一下。
我隨後就趕上。

07/
朴正洙覺得自己正被高高的往天空拋。
空氣因著急促的呼吸而稀薄，朴正洙已射了兩次的下身仍然硬著、隨著動作頂端磨蹭金希澈的腹部，麻痺的快感與正被侵略的那裡融成一灘蜜液。
喉嚨發疼眼睛酸澀，身上的人卻不允許他睡去。金希澈的手與朴正洙十指交扣，不知為何這樣的舉動甚至比在自己身體裡逞兇的慾望印象更加鮮明。
「啊、啊、希澈….希、澈….嗯啊啊啊….嗯…」朴正洙沙啞的啜泣：「我、不行….我真的…..希、澈……」
接收到朴正洙的請求，金希澈立即捉住朴正洙分身在手心搓揉、並用指尖輕輕挑撥敏感的鈴口。泌出的體液隨著動作發出水聲、搭配一下比一下用力的深頂。朴正洙抱緊金希澈將混著哭音的尖叫藏在男人懷裡，交合的部位細緻地收縮讓金希澈又脹大了幾分。
「…我要射了。」
聞言朴正洙抬起眼，對上的卻是一張顯得受傷的表情。這樣的臉自己曾經看過，是佯裝堅強時金希澈總會露出的模樣。朴正洙用僅存的意識想猜測他此刻的心思，但金希澈突然加快速度讓自己瞬間被浪潮所吞沒。
「啊、啊、不要！不要….不、嗯啊啊啊啊…………….！！」
「……….正洙………………………..」

被男人再度強制帶上顛峰前，朴正洙最後所想到的、是來不及為對方抹去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眼淚。

06/
金希澈從櫃裡取出罐頭，兩隻貓便靈巧地跳上流理臺。
催促似的喵了幾聲把自己逗笑了，金希澈妥善分配好份量放入碗中、然後撫摸著貓拱起的背脊一邊說慢慢吃不要急。
「等一下有客人來，要對他好一點。」
這句話不知是講給貓聽，亦或者只是自言自語。金希澈聽著自己的聲音響在房裡、空蕩蕩的沒有一點溫度。
雖然放眼可見的家具都是艷紅的，但這裡對他們來說，還是太冷了些。

金鐘雲幾乎是最後一刻才下了決定。
他用鉛筆揀選、然後繞著名字反覆畫圈，神聖又充滿預言性，像是摩西分開了紅海。
「...這首，就這首。」
太過大力讓筆尖斷裂，在紙上留下深深淺淺炭墨的痕跡。金鐘雲把手指湊近嘴邊，門牙啃食坑坑疤疤的指甲。要說這段焦慮日子唯一的好處，大約便是就算自己要將手咬出血都不再有人敢出聲阻止。

Your Echo.
因此在人聲鼎沸的烤肉店，朴正洙翹腳看著那張折得整齊到近乎偏執的白紙時、金鐘雲幾乎覺得自己快要昏厥。
「…Your Echo？」
男人的嗓音又薄又細，像是化作無數根針刺在自己的身體上。他分辨不出朴正洙的表情，於是低下頭喝光杯中的水。
「Echo…和Narcissus嗎？你們啊。」
朴正洙似乎是笑了，他把謄寫曲目的紙重新折好、想了一下後收進自己的口袋。

「……呵，那誰是水中的倒影呢。」

後記

「所以，後來怎麼樣了呢？」
宛如電影最後段落總喜歡〔多年後…〕的故弄玄虛，金鐘雲用吸管戳弄紅茶裡的冰塊、咖搭咖搭的襯著問題倒真頗有愛情文藝片的韻味。金希澈扯起一邊嘴角好整以暇，他把遊戲進度存完檔才放下手機、抬起臉看向了自己。
「後來？」
金希澈沒有馬上回應，反而像是落入沉思般地將眼神放遠。他們都沒有說話，因此在Piano Bar隱密的角落除了流瀉的音樂外就不再有其他的聲音了。金鐘雲思忖此刻金希澈臉上那抹辨識不清的笑意，宛如回到那個喧囂的夜晚、他也是露出這樣充滿寓意的神情。
你作弊，金鐘雲記得當金希澈讀了字條並把它收進口袋不再歸還後自己義正嚴詞的糾正、卻是換得對方張開雙臂一個有點粗魯的擁抱。金鐘雲不明所以的睜大眼睛，還以為金希澈的醉意遲來得如此徹底。
「鐘雲，有時候還是要用點技巧啊。」
好不容易掙脫後金鍾雲看見的是一張略顯激動的臉，金希澈雙眼放光的拋下一句再見就跳上計程車、扔下自己獨自一人站在路邊莫名其妙著。

柔軟的腳步繞過了朴正洙身邊。
踏上肚腹稍作停頓，接著輕巧地踱向心口。溫暖的氣息灑在朴正洙的側臉，濕潤又粗糙的什麼細細舔舐。他在夢中癢得咯咯笑，但對方執拗地跟著不放、宛如標記痕跡般在朴正洙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

他睜開眼。
希范將貓掌蓋上了自己的臉、喵喵叫著語焉不詳。朴正洙還在睡意裡意識拖泥帶水，望向門邊便看見未關緊的縫隙，以及客廳金希澈習慣留下的一盞小燈。
「希范，你要幹嘛？」
他對著貓講話，但希范只是在小腿旁轉著圈子。貓的主人總在餵食、倒水或遊戲時跟牠們閒聊，還一邊對自己說其實貓都聽得懂、也知道很多。
「所以也知道你是宇宙大明星？」
「當然！」金希澈用湯匙分著貓食洋洋得意：「有我這個爸爸，希范和Cherry可是驕傲的很呢。」
朴正洙記得自己笑著沒有答腔，那是一個彌足珍貴的片刻。

「好吧。」
離開被褥，希范便輕快地走出房間。朴正洙瞧見空蕩蕩的貓碗隨即了然於心。他從冰箱找出還剩一半的貓罐頭，然後蹲在地上看著希范小心翼翼地品嘗。牆上的鐘走到清晨四點、自己睡不到一個半小時。
或許是實在太累了，朴正洙在泡完澡又喝了一小杯啤酒後直接進房間倒頭就睡，便忘記將門蓋好、而貓也就在夜半時分跑來喊餓。他撇了眼隔壁房那只是半掩的門，裡頭一點聲息都沒有。

Eternal Sunshine.

對金希澈來說，這不過是一杯啤酒的時間而已。

.澈特，極短篇

寫於Super Camp Osaka之後。
我發現上次東京場後我寫出了We're still together.
顯然日本場都會給我同樣的感覺。
這篇結尾收得或許有點突兀，但我想停在這裡。
因為我們都還沒看到最後吧。

用圭賢這首歌當篇名，幾乎僅因為我寫下最後一個字時剛好聽到。
我十分喜歡這首歌。
應該說，圭賢兩張專輯都好適合寫文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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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我愛你。」
情話還迴盪在嘴邊，朴正洙就將唇瓣貼近了男人。這個吻輕巧又小心翼翼，他主動將身體放軟，金希澈便用雙臂攏緊自己。 
夕陽餘暉照得客廳的角落暈紅一片，也讓金希澈的臉龐襯著火焰的色澤。一時之間朴正洙覺得眼前的男人光芒四射無以附加，獨有的霸道氣質卻是溫柔起來。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稍稍拉遠彼此、嗓音沉著平穩：「再說一次。」
「我愛你，不只是情歌的那種我愛你。是朴正洙愛金希澈的我愛你。」
「是嗎？」
金希澈落下了細細的吻，從唇邊延伸到頸項、像是種著一朵一朵的花。
花朵將會扎根生長，隨風搖曳。朴正洙嗅著金希澈身上淡淡的氣息，最後將男人抱個滿懷。
金希澈的足跡重回嘴唇，耳鬢斯磨之際暖暖鹹鹹的什麼沾到了朴正洙的臉。金希澈把頭埋進他的肩窩、悄悄地說些話。
朴正洙才發覺，原來那並不僅是自己的淚水。

「沒想到可以聽見你這樣說…我真幸福啊，正洙。」

07/
是的，自己喜歡上金希澈了。
朴正洙輕輕顫抖、眷戀回味這個纏綿悱惻的吻。他並不是擅於主動要求些什麼的人，一直以來朴正洙都習於退讓或成全，而如今他開了口、成為一個嶄新的自己。
全然是因為愛意。
這份心情與對李赫宰李東海的寵愛不同、也和自己對金鐘雲的信賴大相逕庭，甚至官配強特也無法比擬。金希澈那雙過於好看的眼睛笑盈盈地望著自己、像是感受到他的恐懼用手安撫似的摸摸朴正洙臉頰。
「欸，照顧你一夜快餓死了。」男人口氣溫軟帶著委屈：「在燒掉你家廚房前，煮點什麼吧。」
接著在朴正洙乖順地點頭說好時，金希澈還停在自己酒窩邊的手移到唇畔、用拇指滑過一下又一下。
「還有我喜歡你要我親你。所以我決定要再來一次當作獎賞。正洙，My Good Boy。」
這一次，朴正洙闔上了眼睛。

05/
「正洙啊，何必那麼介意我的秘密。」
他舔舔嘴，在密閉的車內自己的聲音迴盪著、聽起更低沉了些。朴正洙把原本鎖在男人身上的眼移開，小小的喉結因著緊張上下滾動著。
「快點告訴我。」
「拿你的秘密來換。」
「我忘記了！」
沒有共識的對話以不同的形貌輪迴了幾遍，兩人又陷入難捱的無語。這樣下去自己可能真的會被關在車裡整個晚上吧，當金希澈有些抽離地思考這個可能性時、有人輕輕拍了車窗令朴正洙倒吸口氣、神情慌張就像是真正的歹徒。
「啊，我果然沒看錯。」
拉下車窗碰見的是跟金希澈參予同個節目的演藝圈前輩，朴正洙快手快腳地摘下墨鏡問好，也是在這時金希澈發現他的一臉疲累。想到這傢伙編織理由蒙騙經紀人、將自己寶貝不已的愛車交予他者，然後獨自在昏暗的停車場等待，金希澈突然有點難過、手便攬上朴正洙那過分纖細的腰際。
「特哥特地來接我要一起去吃東西呢，結果太久沒見一聊起來竟然忘了開車哈哈哈哈。」
他輕易化解了男人還未從震驚中恢復而顯得笨拙的口條，兩人目送對方離開後重新上車、車門 一關朴正洙就洩氣地靠上方向盤，用小聲到一下就散開的語調又問了一次。
「希澈，我要知道你的秘密。」
「用你的秘密來換。」金希澈停頓了會：「你說我就說。」
「去你的金希澈！」
朴正洙用力跺腳狠狠地回罵，也讓他泛紅的眼眶暴露在男人面前。為了這種事情吵架或流淚根本是鬧劇，朴正洙在心裡提醒自己但又怎樣都無法克制想哭的心情。
他抿住下唇，決定開車。